恩典之路(上)

文/红梅,译/Kel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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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国内是一名医生,1999年我离开故乡-青岛,带着理想来到了大洋彼岸。一来到美国,我就被一群和蔼可亲的基督徒所吸引。他们像大哥哥大姐姐般地在生活上照顾我们这些刚刚来到美国的留学生。我被带进伟恩大学的查经班和他们一起查经,虽然很多时候我听不懂,也对圣经不感兴趣,但是我却坚持去,因为我很喜欢这个查经班,这里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2002年圣诞节,我们全家参加了中西部冬令会。我深深地被整个会场的气氛所感动,我确实感到冥冥中有一位神真实地存在,他就是耶稣基督,他为我的罪钉死在十字架上,第三天复活了,将来有一天祂还会再来,我愿意接受耶稣作我的救主和生命的主。信主后的一个多月中,我内心感到从未有过的欢快和兴奋,我开始积极地参加教会活动,但那时的我不读经、也不祷告,这种激情很快就被生活的琐事所代替。那时我已经在医学院工作,同时我还在计算机系修课。每天下班就去上课,晚上8点多下课回家,陪陪女儿,等到女儿睡觉后,我又背起书包去图书馆。整天忙忙碌碌,却又感到很迷茫。那时我的家庭搞得一团糟,我和公公婆婆相处地很不好,我和先生的关系也面临危机,然而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也不知该如何办,我每天就像一个飞快旋转的轮子,无法停下来。日子就在这种忙碌和茫然中一天天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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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五月的一个晚上,我躺在床上无意间在腹部摸到了一个又大又硬的肿块,表面凹凸不平。作为医生的我,感到非常的震惊和惧怕,我预感到一场灾难将临到我们家。看到身边熟睡的女儿,我有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惧。我突然感到我需要神,我要与神和好,只有神才能拯救我。那一夜我无法入睡,我想了许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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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很快约了医生,经过磁共振和超声检查,被证实腹腔内有两个巨大的肿块,初步确诊是卵巢上的肿瘤。医生告诉我必须动手术,我是上午11点被推进手术室的,等我醒来后,已是傍晚6点钟,当时窗外下着小雨,屋内灯光很暗。我的丈夫在我床边,告诉我不是好消息。我感到胸口很闷,闷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感到生命似乎走到了尽头,生命是如此脆弱和短暂,正如圣经上所说:“你们的生命是什么呢?你们原来是一团云雾,出现少时就不见了。”(雅各书4:14)

33岁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年龄,事业刚刚起步,我正准备在这个世界上开始拼杀,可是这一切都将过去。诗篇103篇15-16节说:“至于世人,他的年日如草一样,他发旺如野地的花,经风一吹便归无有。” 我躺在病床上,看到丈夫给5岁的女儿梳了一个歪歪的小辫,眼泪止不住往心里流,心中充满无尽的悲哀。懂事的女儿好像意识到什么,她很乖,一直在旁边问妈妈痛不痛,总想过来帮助妈妈。

从手术那一天起,我一直将一本圣经带在身边,放在我的床头上。我想有时间也许可以读一读,即使不能读,它也会让我感到神与我同在,那时我只有紧紧地抓住神,我真的非常需要神。等待病理结果的那几天,让我感到度日如年,我期盼着病理结果是早期的…… 一周后,我和我的先生一起去见医生,他在白板上画了一个人体示意图,他告诉我病理报告的结果:癌细胞已经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前到后,在腹腔内全部扩散了,病理诊断为晚期卵巢癌。医生说:“我很抱歉,你这么年轻就要作化疗。你愿意接受吗?”我很平静地问医生:“请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医生装作没听见,继续问我是否愿意接受化疗,我再次问他“我还能活多久?”医生看着我,笑着说:“一个正常人的寿命。”我当时感到这个声音裂天而降,给了我极大的信心和安慰。我告诉医生我愿意接受任何治疗。他给我讲了化疗的种种副作用,我就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化学治疗。

我刚刚开始化疗,有一天收到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我盼望已久的计算机系硕士毕业证书,然而对于一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来说,这张毕业证书就像是一张废纸。那时我的老板告诉我,我的文章被发表了,我的绿卡也被递交到移民局了。这一切不就是我为之奋斗,为之追求的吗?可是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它们不能使我的寿数增加一刻。正如传道书中所说:“我察看我手所经营的一切事和我劳碌所成的功,谁知都是虚空,都是捕风,在日光之下毫无益处。”(书2:11)我开始问自己: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人生的价值和意义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在化疗期间我时常会感到很伤心和绝望,我不知道我到底能活多久。我不知道我的明天会怎样,我有时会怀疑是否真的有神。如果有神,为什么在手术前我们祷告:求神让肿瘤是良性的,结果却是恶性的;我们祷告:求神让病理诊断是早期的,结果却是晚期。到底神在哪里?他是否真的听到了我们的祷告?如果真的有神,这位神是否太大了,我太渺小了,而把我漏掉了?奇怪的是,每当这些疑惑临到我时,上帝总会通过各种方式和启示,一步一步将我的信心由无变为有,由小变大。 

2003年8月31日我和我的先生一同受洗,当时我的头发由于化疗已经全部掉光。受洗前,牧师要我作一个三分钟的见证。可是我却哭得泣不成声,千言万语一句也说不出来。我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虽然我生病的情况没有告诉我国内的父母和亲人,但我知道我们的天父理解我、体恤我、安慰我。我就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外面摔倒了,一直忍着不哭,可是一回到家中,在爸爸妈妈的怀里就开始嚎啕大哭。我一向很少哭,我当时和我的先生认识已经7年了,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我哭。可是自从受洗后,我会经常流泪,当我听到一首诗歌,或者一个感人的见证,或者在祷告中,眼泪都会止不住地往下流。我知道我已经与基督同钉十字架,现在活着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着;并且我如今肉身活着,是因信神的儿子而活,他是爱我,为我舍己。(加拉太书2:20)。 

化疗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我的主要副作用是关节肌肉的疼痛和失眠。白天有丈夫和女儿的陪伴,会忘记病痛。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我感到全身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疼痛。这时唯一减轻痛苦的办法就是不住地祷告,我感到自己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羊,躺卧在主耶稣的怀抱里。主耶稣用他的爱抚摸我,环绕我,医治我,我常常在祷告中安然入睡。其实化疗的这八个月是我人生中与主最亲密的日子。当我读到以赛亚书41:9-10:你是我的仆人;我拣选你,并不弃绝你。你不要害怕,因为我与你同在;不要惊惶,因为我是你的神。我必坚固你,我必帮助你;我必用我公义的右手扶持你。神的话语激励着我,心中的惧怕和担心再次被挪去。与主同在,多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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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恩教会的张惟中牧师和弟兄姐妹们在生活上给予我们无微不至的关怀,他们不仅帮忙照看年幼的女儿,也常常将做好的饭菜送给我们,他们的爱心深深地感动我们全家。主日聚会和周五的查经,使我对神的认识越来越全备和深入。他们的祷告托住了软弱的我,让我的灵命渐渐长大、成熟。虽然我那时的身体很软弱,我却坚持每周五和周日都去教会,我爱教会,教会就是我的家,我在那里感受到神的同在和家的温馨。

我们夫妻关系也因着我生病和主的爱而紧紧地凝聚在一起。原来从不做家务的先生不仅承担了大部份的家务,还为我制定了一系列的康复计划。他为了能让我呼吸新鲜空气,每天都要开车去一个小岛。他听说胡萝卜汁抗癌,就每天给我榨两次胡萝卜汁,化疗期间我吃了近100磅的胡萝卜。先生的心很细,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有时我忘了喝水或是忘了吃药,他都会不断地提醒。他不仅在日常的生活中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而且在精神上也给了我很大的鼓励。那时我读经感到很累,他就每天晚上,临睡前给我读两章圣经,我常常在他读经中入睡。我的先生说,他一生没有作过什么大事,能够帮助我完全康复就是他一生最大的事。我们夫妻的关系从来没有这么亲密过,我也体会到圣经上所说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的关系。
 
在女儿的身上,我学到了什么是信心,什么是恒心祷告。自从我手术那天起,五岁的女儿就开始为妈妈祷告,每日三餐的谢饭祷告,每天晚上的祷告,她都以“感谢主,让我妈妈的病赶快好起来……”开始,这样的祷告一直持续了一年,直到有一天我告诉她:“妈妈的病好了,我们一起来感谢主。” 她才停止了这样的祷告。耶稣说:“我实在告诉你们,凡要承受神国的,若不像小孩子,断不能进去。”(路加福音18:17) 

我第一次化疗后,癌细胞指数就恢复了正常范围。通常化疗的主要副作用是血细胞减少、肝脏和肾脏功能的损伤。可是我的血液检查,各项指标一直都在正常范围内。医生说我很强壮,但是我知道神在保守我、医治我。由于一切指标正常,本来应该做6次化疗,医生又给我增加了2次。经过8个月的化疗,我终于在2004年2月结束了所有的治疗,医生认为不需再做任何治疗,只需定期复查。(未完待续…)


*文章原载于《生命季刊》第6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