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游荡的恩典

文/Sophie

恩典的时刻,是从神进入我游荡的焦灼中开始的。

7岁时独自在露天石梯旁边看着黄昏,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外婆归来,一股无法用言语传达的无助和惶恐袭击着我,随着年岁增长,它们慢慢演化成孤独。而孤独就像是种子一样,一旦种下,便随着漫长岁月的养分,长成大树,结出果实,我坐在树下,独自品尝着名为悲伤的苦涩的果实。

高中繁重的课程,升学的压力下,我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周围满是嘈杂的人群,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味,我抬头望着窗外,一轮落日在山间徘徊,挣扎着不愿离去。那本是温柔的橘色的不灼皮肤的阳光呀,不知为何,那时候在我的眼里竟然如此萧瑟和冷冽。我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心脏像兔子受到惊吓一样不受控制的狂跳,无法得到片刻的安息。那一年,我15岁。

后来,在成都的大学,灵魂依旧在游荡。大学课程繁忙之余,偶尔瞥见黄昏,灵魂深处的焦灼喷涌而出,像无法止住的喷涌的岩浆。似乎无论我如何逃离,也无法从7岁黄昏的孤独中逃离,我听得到心底深处传来的雷雨,我知道,我怕是要用毕生的精力踏上这条逃亡之路了。我害怕进入教会,因为恐惧人群散场之后的孤寂。就算身处人群之中,我也是个局外人。我开始问神,你可以结束我的流亡,给我自由吗?那一年,我20岁。

没有答案,其他人和我分享神对她们的陪伴,可于我而言,神依旧沉默。

直到有姐妹开始和我分享她生命中的极深的抑郁,到美国读书后整日整日在昏睡的边缘,吃大桶的花生酱来抚平那种焦灼。我们一起读诗篇,用诗篇和神对话。

 我开始用心读“我几次流离,你都记数;求你把我眼泪装在你的皮带里,这不都记在你的册子上吗?”,读到“我的眼睛因困苦而干瘪。耶和华呀,我天天求告你,向你举手”,那些清楚刻画的感受无疑撞进了我的灵魂深处,把混沌的黑暗劈开,外面潮湿的带着甜甜味道的空气涌进来,我如溺水的人呼吸着大口大口甘甜的空气。生命的荒原出现了绿洲,被黑乌鸦占满的沼泽地冒出绿色的青草,开出紫色的雏菊,蝴蝶飞回来了。

可是乌鸦还是常常回来……我害怕沼泽地再次吞没草地,而这种恐惧本身就是黑色的恶臭的沼泽和乌鸦······

我和神说,我是个弱弱的士兵,没有枪没有剑,没有盾牌,更没有同伴……

没有答案,我开始寻找刀和枪的漫长过程。

一年后,我交易似的和神说,你若给我安息,我便为你而活。在踏上从成都去往北京火车的路上,火车轰隆隆的响,夜晚的风顺着能钻入的窗户吹进来,吹散了生命里的无处安放的游荡感。神很清楚得回应我,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我要结束你的游荡……那一刻,他成了我的枪和盾牌。

 后来,我来到了异国他乡,我不属于这里,身份的危机感如此强烈,神说,现在你是一个实在的寄居者了,你要看到我为你准备的化成泡沫的美人鱼的故乡……

 可是那个故乡太飘渺了,我被现实的基督徒之间的伤害,丑陋,以及反复回来的乌鸦和沼泽笼罩,我不愿意拿刀和枪去防御。慢慢地,一个玻璃球罩在我的周围,我看得到别人,别人看得到我,但我们之间隔着玻璃球里的真空。我固执的认为,神也被隔在真空外,我在一个被遗弃的黑洞里。

我和一位姐妹分享,她说:“听听神要告诉你什么?”

我愤怒道:”他一直在沉默,不听我说什么,也不回应我。为什么他要忽视我,我讨厌他。”对神的愤怒化成咬牙切齿的字句砸在姐妹的身上,像冰雹。

我还是被玻璃罩折磨。有一天,秋日的阳光正好,我独自坐在森林旁有着诺大落地窗的咖啡厅里,侧目而视,可看得到黄色,绿色,橘色的秋叶景致像美人一样岁月静好,不急不慢的散发着宁静和安息的魅力,我心里的躁动被抚平。

凝视着微风拂过的跳动的秋叶,秋风带着安息的气息吹到我的脸上,慢慢吹进一丝到我的心里。我想起了那些个孤寂的瞬间:从朋友家出来,大片大片的乌云从天空压下来,我小小的身躯无力的对抗着,无法呼吸;傍晚站在阳台上看着对面楼房妈妈收着晾干的衣服,孩子在客厅中用听不懂的语言吵闹着,而我孤寂一人;在咖啡厅里观看着过往的人群欢笑,隔着玻璃,体会到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的割裂,悲伤得攥着隔着玻璃偷窥而来和人的连结。

 突然,有个声音涌进来,我在,我一直都在。我在大片大片的乌云旁边为你撑起一片自由的天空,我在你独自凭栏孤寂时在你旁边静静凝视着你,我更在你在咖啡厅隔着玻璃和人的割裂中间向你招手吸引你。

 那个玻璃罩在那个瞬间被打破了,神很清楚告诉我:这个罩子里,这个你恐惧的黑洞里,我一直都在,他人无法进入,但没有什么可以阻碍我进入,没有什么可以分开我和你,没有什么可以隔绝我对你的爱。

我哭了好久……那个人无法进入的荒凉之地,他一直都在。就算我以为他不在,他还是在,他用他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他在那里,等待着我来找他要安息。

即使很可能我还要问他很多次…….

作者喜欢阅读和写作,在写作中沉淀和遇见神。大学接受信仰,毕业后去到海外学习生活;在异文化中,体验祂的陪伴和真实。祂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里,真实,活泼,有大能。希望以我小小的笔,寻找到祂真实和鲜活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