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你为我撑伞
14岁开始,我初尝抑郁症的煎熬。在一段黑暗而漫长的时间隧道中,自残、落泪、晕血和无限的自我否定一直伴随着我。但感恩的是,我遇见了上帝,祂的爱医治着我。 我尝过痛,淋过雨。但走在雨中时,有人为我撑起了伞。于是,我盼望自己也能为同受苦楚的人撑一把伞,愿他们同得上帝的安慰和医治。
确诊抑郁
2017年的四月,我14岁,读初二。
我发现自己不太对劲——持续情绪低落,提不起精神做任何事情。我陷在没有来由的负面情绪里,常常失眠到崩溃。我不想吃饭,经常想哭。我感觉自己好像要出事了。 我严重偏科,数学总是不及格。爸爸妈妈工作繁忙,长期吵架。他们不太关注我的情感状况。每次考试之后,爸爸总会一边一如既往地数落着我那不堪入目的数学成绩,一边自作主张地要我去考国际学校。我的学业压力很大,自己没法排解。 我并没有想要给自己贴上“生病”的标签,毕竟,忽然变成一个抑郁病患者,那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我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我想,只要爸妈不太吵架了,环境改善了,我也许就能好起来。我强迫自己不在封闭的环境呆着,尝试放松自己,但却起不到任何作用。我发现,我没有能力拯救自己。 有一天半夜,我正常失眠。爸妈回来得晚,他们在外厅聊着工作的事情,又发生矛盾,开始拌嘴。我躲在床上哭,想着自己的状况,思考着是否要向外界求救。我披衣起床,在网上搜索国际版抑郁症测评表,想看看自己到底情况如何。测评的结果是“中度”,离“严重”只差一两分。 我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冲动之下,我冲出房门,跟爸妈说:“我要看心理医生,我得了抑郁症。”爸爸觉得我莫名其妙,他说:“你不能给自己瞎扣帽子。”妈妈说:“你学习压力太大了,这只是在找借口,不要太娇气、太脆弱。” 爸妈的反应对我打击很大,但看病的事情就搁置在一旁了。
我第一次去医院看心理医生,是在2020年年初,那已是三年之后。 那时,我从公立学校转到国际学校。我原本引以为傲的英语成绩,却在新的学校被同学吊打,我的自信心严重受挫。另外,有个女生恶意造谣,说我性格有问题才会抑郁,让大家离我远一点。身边的人因此开始疏远我、议论我,学校里流言四起。我经受着被孤立、被非议的折磨。 我再次陷在抑郁中一发不可收拾。 我知道爸爸接受不了这件事情,就偷偷跟妈妈坦白,告诉她我真的得去看病了。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妈妈许诺我负担挂号费。于是,我长达两年半的独自看诊并接受心理咨询的征程开始了。
我向医生陈述三年前那段黑暗的时光,自残、落泪、晕血和无限的自我否定一直伴随着我。他让我去做检查,开了很多单子。需要做的检查很多,以至于当我把所有报告都拿到手的时候,医生已经下班了。 我拿着那堆单子,找不到医生。但抑郁症的事实,已经在报告单上敲定了。那“重度”二字,显得那般刺眼。 原来,我是真的生病了。突然一下,我很想哭。我第一次感觉到,我不是一个正常人。我路过精神科的住院部,想着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我驻足在医院大楼下,木然地看着往来的人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觉得很孤单,很无助。前面的路,只能是我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初识福音
在我抗抑郁的过程中,我的奶奶给了我很多帮助。 那时,我依靠药物,治标不治本。我迫切需要倾诉,可我下定不了决心去跟朋友诉说。我害怕将这么隐私的事情说出去,我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把情绪积压在心里,找不到出口。 有一个假期,我回老家,跟奶奶聊天。奶奶不知道什么是抑郁症,但奶奶对我的爱很纯粹。她听到的是,孙女不开心了,她要哄我开心。她为我做好吃的饭菜,为我准备各种零食。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关爱。回学校之后,我也会主动给奶奶打电话,跟她抒发情绪。
奶奶那时生病了,但家人瞒着我。我发现奶奶无端戴帽子,掉头发。我去问爸妈,他们才告诉我,奶奶得了癌症。 奶奶要做化疗,会很痛。但她很乐观,仍然会耐心地倾听我讲述自己的事情。但凡我在父母那里缺失的关心,她都补给我了。我就经常跟奶奶交心,感到很温暖。
奶奶很早就开始去教会了。她决定要信主,是在她生病的时候。 奶奶会很坦然地在我面前谈到死亡,念叨着死后会去天堂。她说,我们自己不够好,靠自己不能去天堂,只有依靠耶稣基督才能进去。奶奶所讲的,我不是很懂,但那是我听到福音的开始。 奶奶说,耶稣给她力量,让她去面对困难和病痛。她最后的归宿,是去天家,去主耶稣那里。我一边听一边想,耶稣是怎样一个神奇的角色啊,竟然能带给奶奶这样的力量。
那时,奶奶在胃癌化疗后的恢复期。我每次春节回家,她都会眉飞色舞地和我谈起她在教会的见闻,还一直给我科普一切她所知晓的,关于上帝的点滴细节。奶奶跟我分享这一切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她的眼里有光。我觉得她这样真好。我被一个得癌症的病人安慰,又一次感受到信仰的力量。 奶奶没有文化,她不会讲圣经,听到教会朋友说的话,觉得有道理,就带回来告诉我。因为这个契机,我接触到了圣经。我了解到这样的概念:人有罪,罪的工价乃是死;耶稣代替我们受死,使我们得到饶恕。 我原以为人死后都能进天堂,却发现,我好像进不了天堂。那么,到底要怎样,我才能有一个永恒的归宿呢?我开始思考生命,思考死亡。
亲尝恩典
在抗抑郁的过程中,我最大的难题在于情绪会很不稳定。有些痛苦是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言说的。我需要人倾听,但没有办法一直有人听。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能不能说,甚至不知道如何说。我很痛苦。 我想到,奶奶承受的痛苦更多,她需要面对身体的病痛,还要面对死别的苦痛。她肯定比我苦,但却充满正面的力量。我开始跟她学。在没有办法给奶奶打电话时,我就看圣经。我看到圣经经文:神所赐出人意外的平安,必在基督耶稣里保守你们的心怀意念。 这些话语带给我很多的安慰。
祷告真的有用吗?我开始试着祷告。第一次跟神祷告,我假装那里有个人,我跟他倾诉,讲着讲着就忍不住哭了。虽然有点稀里糊涂,内容也很细碎,但那是我第一次祷告。我告诉奶奶:“我今天祷告了,我不光为自己祷告了,还为你祷告了。”她特别感动,笑里带泪,一个劲跟我说谢谢。我受宠若惊。于是我更经常地祷告了。有的时候,学业上力不从心,压力大了,我也祷告。祷告之后,我就没有那么悲观厌世了。 我也开始读圣经,很多经文教导我应该怎样应对难处,使我豁然开朗。在我真正理解了那些经文之后,就以一种全新的态度面对生活,我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了。
认识上帝
2022年,我赴美留学后不久,奶奶过世了。 奶奶是在睡梦中离开的,她走的时候很安详。我想到,奶奶曾告诉我的,她盼望进天国。我虽然舍不得她,但知道她的归宿是在天堂,我很为她高兴。 我在学校收到教会的宣传单张。虽然我没有去过教会,但因为奶奶的缘故,我对教会印象很好,再加上可以蹭饭,于是决定去教会看看。 我开始参加查经班。我之前在听奶奶讲福音之后接触过圣经,就像是读故事一样,最开始没觉得有多难理解,只觉得治愈。但如今,仔细研读圣经的过程让我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想来,上帝怜悯我寻求祂的心,祂的手一直牵引着我,将独自在外漂泊的我带回到祂的家中。
来到教会之后,我发现很多人有着跟我相似的经历。不是我一个人活成这个样子,大家都有各自的低谷,但是大家都有一个盼头。在和教会朋友聊天时,我找到很多共鸣。他们坦诚地敞开自己,分享伤痛与医治、挣扎与得胜。我是个不太会交朋友的人,但在教会,他们却接纳我 ,把我当成朋友。我与他们打成一片,也把教会当成了家。教会给了我安全感。 有一天,一位教会的朋友问我:“你承认自己是罪人吗?”我说:“承认。”他问:“你相信耶稣吗?”我说:“相信。”“那你愿意做决志祷告吗?”我说:“我还没有准备好。”他告诉我,那是他第一次跟人传福音,而他第一次传福音的对象就是我。我很感动。
接下来的春假于我而言是难得的独处时间。我回想着上帝一直以来的带领。我想起奶奶对我的关爱,想起每次失意时唱起的诗歌,想起深夜无眠时倾听我冗长碎碎念的朋友,想起祷告时上帝的安慰,想起聆听见证时感动的泪水……我感谢上帝带领的所有缘分和遇见。我心里有一块曾经枯萎过的地方,因着上帝的爱,因着弟兄姐妹的爱,重新发了一颗小小的芽。 我也想起朋友的话,我是他第一个分享福音的人。对于我来说,这“第一个”有着特殊的意义。我从小缺乏爸妈的关注,但天上的父亲却把这特别的“第一个”留给了我。我想,上帝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是祂所爱的孩子,我是蒙福的。于是,我打电话给朋友,跟他说:“春假回来,你带我决志祷告吧。”
成为祝福
靠着上帝,我开始学习饶恕。我以前总觉得自己过得不好,是因为别人的亏欠。但上帝使我看到,我身上也长满了刺,在伤害着别人。我开始了解爸妈的有限,体谅他们的难处,不再苛责他们。 我学习感恩。我曾经总是去看那些自以为配得却没有得到的。但现在,我看到上帝对我的祝福。我感谢上帝,祂没有抛弃我。因为有祂的恩典,我远离了一些以前一直缠绕着我的,很苦毒的罪。
我学习去爱。我觉得以前的日子已经将我生命中的爱消耗完了,人又必须要靠爱才能活下去。以前的我不知道找主来要,就在身边的人身上不停地榨取。直到被主的恩典光照到了,我才活过来,才有能力积极去爱。 我看到自己渐入佳境的改变,觉得很神奇。我停下来思考,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发生的。但我发现,这个过程是潜移默化的,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上帝改变了。
对于抑郁症,我正经历着上帝的医治。我变得更开朗、更积极了。不过,我还是会经历一些属灵争战,仍然需要上帝继续医治和带领。但是我知道,上帝在我后面支撑着我。 我很感谢上帝,在我无助的日子里,祂一直都陪伴着我。祂也将一群天使带进我的生命,鼓励我、帮助我,让我在寻求医治的道路上,不是孤单一人在走。他们的生命里有爱, 他们的生命会发光。愿上帝帮助我,使我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将上帝给我的祝福带给人,将从上帝而来的安慰带给人。愿人也可以从我身上,看见这一位医治我的上帝。